市场化的经济体系下,在不同的社会里总会生出各种令人意外的经济活动模式。自从几年前有了外卖,就同时衍生出一个庞大的群体─外卖骑手,这个在中国大小城市里马路上随处可见飞奔而过的群体,已经成为经济与社会话题的焦点。
现在这个人数众多的行业还在特定地点衍生出二级市场,其中一个在近期受到社会观察人士关注与议论:深圳赛格广场大厦的跑楼大妈。
跑楼大妈群体生成于外卖文化与摩天大楼的碰撞之下,据说最早是在深圳华强北的赛格广场大厦。这栋摩天大楼有75层楼高,全栋包括低层的电子商场,以及较高层的电子与相关行业的办公室,是深圳最繁华也是最有人气的立体电子商业街,这里有全球最齐全的电子零件,只要懂门道,连被禁止向中国出口的顶极辉达H100人工智慧芯片据说都能买得到。
这项工作据说最初是从一位在大楼内担任清洁工作的大妈开始的,当她看到外卖员慌张地四处找路时,提议以每单3元人民币的代价为他楼上楼下地按址送货。没几天事情传开,有更多的骑手需要她的服务,她找来楼内清洁工作的同僚帮忙,甚至还把家里左邻右舍的闲置人力都拉来协助外卖骑手送货。
深圳华强北高75层,供商业使用的有72层,在这种繁忙的摩天大厦里送外卖简直是一场恶梦。(图/Wikipedia)
赛格大厦电子商场内顾客多,电梯楼梯走道有如迷宫。(图/中新社)
为外卖骑手在大楼里跑腿送餐赚取一点工钱,完全是市场经济环境下的商业分工形态。(图/腾讯网)
每跑一趟多送几份可以节省上下楼的时间与体力,还能多赚几块辛苦钱。(图/腾讯网)
很快地一接近送餐时间,在赛格大厦楼下为外卖骑手跑楼的人数也由最初的几人发展到上百人,除了大妈,也有些中老年大叔来跑腿,为外卖骑手完成最后一哩路,这项新兴的接力代工逐渐扩散到附近的几幢商业大厦。代送一单的价格从每单3元下降至2.5元人民币,体积重量大的价格另外讲价,但也可以合并多单同时跑楼节省时间。据说,一个午餐时间的几个小时内,大约能赚到上百元人民币。
跑楼送外卖的大叔相对比较少,多半是夫妻档一起来为外卖员跑楼送餐,通常是大妈负责接单,大叔楼上楼下跑。(图/腾讯网)
据深圳几位外卖骑手约略统计,在华强北至少20多至30栋大厦外有跑楼大妈驻扎,她们在大楼下狭窄的马路边,各自挑选一个视野最佳的地点,几个熟识的人占著一个转角或一扇门,撑起一把大阳伞,等待外卖骑手出现。当送餐时间一到,骑手陆续现身,大妈们先判断外卖骑手的停车位置,快步前进同时催促著询问:“赛格,几楼?”然后拽下餐盒,出示印有付款码的胶封卡,手上签字笔在餐袋上记下楼层房号,连续动作一气呵成。
外卖骑手一到,在大厦前等待的跑楼大妈一拥而上。(图/搜狐网)
对大厦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楼内的电梯有分中区梯、高区梯、中转梯、单层梯、双层梯,还有消防梯与货梯,要弄清楚这复杂的立体结构图得花些心思,如果等电梯要花更多时间,甚至会直接走几层楼梯,几小时内跑好几趟,不仅腿力得好,头脑也得清楚才行。
快速穿梭在大楼电梯与楼道间的跑楼大妈,半天下来顺利的话能赚到上百元人民币。(图/腾讯网)
古时候有个说法,凡是有流通的地方就是码头,有码头就有江湖,这些在大厦楼层间奔跑的代送大妈们,就在复杂的楼梯通道与电梯间里,开辟出一个野生的跑楼江湖。这份工作没有五险一金,但是谁都可以做,里头有姐妹档、表亲档还有夫妻档。大部份跑楼大妈间相互不知姓名,只能从口音或传闻判断其籍贯,或以外号相称,每个人有不同个性,也都有不同的故事与生活上的苦恼。当然,这里跟水陆码头一样,大妈大叔们彼此间也会有抢单或吵架,还会有一些来骗餐骗钱的,拿了餐收了款就落跑,外卖骑手得承担损失,所以他们要尽量找熟识的跑楼大妈代送,这时最好的依据就是面熟与籍贯。
跑楼大妈们就在复杂的楼梯通道与电梯间里,开辟出一个野生的跑楼江湖。(图/腾讯网)
在做金融行业者的口中,华强北跑楼送餐员是外卖骑手业的“二级市场”,电视节目里说脱口秀的则戏称“送外卖的找了个送外卖的帮自己送外卖”。这几年大陆经济走下坡,跑楼大妈也得花心思多赚点外快,她们一手拿外卖跑上跑下,一手还能拿一张广告宣传单,逢人就问:“要不要名包名表?”只要成交就能拿到一些佣金。这些在底层江湖上讨生活的人都有著说不完的故事与沧桑,他们在困境中能生存下来,对社会变化的韧性都极强,只是各种苦处不足为外人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