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7旬的摩鹿加妇女们,各个身穿典雅服装齐聚餐厅,彼此以荷兰语交谈并练唱荷兰歌,夕阳余晖映照下宛如欧洲小镇。历史渊源连结摩鹿加对荷兰的情感,而这群妇女展现的正是摩鹿加人对荷兰的情有独钟。
今年70岁的乔伊斯(Joyce Amelia Loedia)是「探照灯」(Zoeklicht)组织的成员之一,她们每周会与其他谙荷兰语的人在教堂或餐厅齐聚,并以荷兰语读圣经及练唱荷兰诗歌。互相依偎,也一同抒发对摩鹿加(Maluku)与荷兰的情感连结。 ●当年搬到荷兰的摩鹿加人
1954年出生于荷兰赫伦(Geleen)的乔伊斯是摩鹿加人,直到8岁才和父母一起搬回雅加达,因此她能操著一口流利的荷兰语,但当年离开荷兰的具体原因她已经忘记了。
她对中央社说:「当时决定搬回安汶(Ambon)是父母的决定,原因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荷兰(对我们而言)已是过去式了。」
根据历史记载推测,乔伊斯的父母可能是因为荷兰政府在60年代初期,不再支持摩鹿加群岛独立建国,才决定返回印尼。对此,乔伊斯无法证实,中央社也无法独立核实。
不过,乔伊斯的父母迁至荷兰的这段历史则广为人知。
印尼独立战争期间,有上千名摩鹿加人加入荷兰皇家东印度陆军(KNIL),与荷兰人一同对抗印尼政府,并建立「南摩鹿加共和国」,而被印尼政府视为叛徒遭军方镇压。
50年代初期,荷兰撤军离开印尼后,有1万2500名摩鹿加士兵及其眷属流亡荷兰,当时他们一度得到荷兰政府的支持,等待返乡建立「南摩鹿加共和国」,但后来失败。
不同于返回印尼的乔伊斯一家人,当年移居荷兰的摩鹿加人,一大部分选择继续留在荷兰。根据荷兰政府统计,2018年约有7万名摩鹿加人住在荷兰,因此许多住在印尼的摩鹿加人在荷兰都有亲戚。
●因血缘而建立的荷兰情感
血缘所建立起的情感联系,跃升至印尼摩鹿加人对荷兰的情感,使他们比印尼其他省分的人,对荷兰更情有独钟。
每每在世界杯足球赛时,摩鹿加省府安汶就会出现代表荷兰的「橙色大军」,许多年轻人会在大街小巷骑车挥舞荷兰旗帜,为荷兰国家足球队加油。
荷兰国家足球队的球员有许多摩鹿加人的后裔,最广为人知的是拥有摩鹿加血统西蒙 (SimonTahamata)、乔瓦尼(Giovanni van Bronckhorst)及年轻球员蒂贾尼(Tijjani Reijnders)等。
摩鹿加文史工作者约瑟夫(Josep Matheus RudolfFofid)向中央社解释,虽然这些摩鹿加后裔球员是代表荷兰出赛,但对摩鹿加人而言,「荷兰队就是我们的,因为印尼无法打进世界杯,但透过荷兰队,摩鹿加人能出现在世界舞台上」。
安汶音乐老师尼可(Nico Tulalessy)是荷兰足球队的球迷,他甚至把自己的汽机车漆成代表荷兰的橙色,并说,支持荷兰队除了因为球员技术精湛,还有他自己对荷兰的情感。
尼可和他的太太都有许多亲戚住在荷兰,他们常与在荷兰的家人、朋友联系,关系密切。他告诉中央社:「即使荷兰队输了,我们还是会在安汶游行庆祝,若他们赢了,那就是整个城市的欢乐时刻,街道上会充满橙色,即使这支球队是来自遥远的荷兰。」
许多学生也是荷兰队球迷,中学生克力夫(Klif)表示,他有许多表兄弟姐妹住在荷兰,亲戚每年都会回到摩鹿加参加家族聚会,他说:「我没去过荷兰,但爸爸那边的亲戚很多都住在荷兰。」
另一名小学生乔恩(Joen)也是荷兰队球迷,他说:「我们全家都支持荷兰队,因为荷兰队里面有摩鹿加人。」
●荷兰没贡献且欺压摩鹿加人
然而,摩鹿加人对荷兰的深厚情感,在文史工作者约瑟夫眼中,却显得有些「五味杂陈」。
他说,荷兰人殖民期间,对摩鹿加群岛没有太多贡献,并解释,荷兰人1600年抵达安汶岛,并把安汶岛作为重要的海军基地,许多摩鹿加人为荷兰人工作,有约4000安汶人在荷兰皇家东印度陆军服役。
约瑟夫告诉中央社:「老实说,荷兰人殖民期间,几乎没有任何贡献,虽然有盖一些建筑物,提供教育和宗教服务,但都是为了荷兰人自身利益。」
安汶岛上有多个教堂林立,另外还有几座碉堡,大部分是最早抵达安汶的葡萄牙人建造的据点,荷兰人驱逐葡萄牙人后才将教堂更名,并将这些据点扩建为碉堡,仅有极少数建筑是由荷兰人独立建造。
如今,摩鹿加省的居民信奉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包括天主教徒)的人口更占约一半,至于省会安汶则有逾6成是基督徒(包括天主教徒)。
约瑟夫补充说,荷兰人当年也通过荷兰东印度公司(VOC)在当地发展经济,但主要是为了自身利益,荷兰人要借此赚取高额利润。
据历史记载,荷兰东印度公司当年对当摩鹿加人实施严格政策,包括强迫劳动、销毁多余的香料作物以控制价格,及暴力镇压反抗行为。
至于搬至荷兰的摩鹿加军人和眷属在荷兰的生活也不好过,他们不仅难以融入荷兰社会,还备受当局歧视。
当时约1万2500名摩鹿加士兵和其眷属,在荷兰被安置在环境恶劣的难民营。
约瑟夫说:「搬到荷兰的第一代和第二代摩鹿加人,生活最为辛苦,他们原本在印尼是士兵,因此薪水不错,但到荷兰后,却受到非人道待遇,没有薪水、三餐不继。」
摩鹿加人当时因荷兰人停止支持他们建国,而对荷兰不满,并在1975和1977挟持火车造成人员死亡。
由于熟知这段历史,约瑟夫对于摩鹿加人对荷兰投射的深厚情感,情绪相当复杂。
但时过境迁,他告诉中央社,年轻一代的摩鹿加人已融入荷兰社会,并与荷兰人通婚,因此「摩鹿加与荷兰的关系现在宛如兄弟」。
约瑟夫说:「这里的(摩鹿加)人想念在荷兰的亲人,在荷兰的他们则想念在这里的亲人,所以双方总有联系,这种关系和情感一直都保持著。」
●安汶长辈盼延续荷兰文化
回到「探照灯」组织的聚会,74岁的成员琳达(Linda)也有许多亲戚住在荷兰,她认为,鼓励安汶人学习荷兰语,纯粹是基于借此与荷兰保持良好关系,及能与在荷兰的家人交流。
琳达说:「这些人(组织成员)不是因为爱荷兰,而是希望与荷兰保持良好的关系。现在在荷兰生活的安汶人和荷兰人已融合在一起,他们之间通婚也很常见,因此许多安汶人的后裔已经是荷兰人。」
琳达强调,特别是出生于50年代的她们(「探照灯」组织成员),因父母曾在荷兰或印尼的荷兰学校就学,因此也希望借由学习荷兰语,与荷兰有所连结。
借由「探照灯」组成的荷兰语学习小组,持续保存荷兰文化及语言,并使用荷兰语进行礼拜。
琳达对身为安汶人感到骄傲且自豪,并希望能继续向年轻一代传承荷兰文化,并说:「作为安汶人,我们能与荷兰人沟通,并说著一口荷兰语。这是一个我们曾努力学习的语言,不应该停止练习。」
不过,对约瑟夫而言,悲惨的过去与战争虽已结束,但他希望人们不要遗忘历史。
他说:「我们可以跟荷兰人和解,但不能忘记他们的罪行」并指出,印尼、荷兰、摩鹿加可以在经济、教育、文化、体育上合作,但不能忘却过去发生的事,「要以史为鉴、面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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