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蛇口的沿山路一带,是一片幽静荫蔽的区域,行道树浓密粗壮,年岁比深圳这座城市还要长。
9月18日的上午8点多,十岁的沈同学去沿山路附近的日本人学校上学。走到距离校门二百米的位置,意外发生了。一名44岁的中年男人,拿着刀具径直刺向了小沈。
孩子的母亲就跟在身后,但还来不及反应,看见儿子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她大声呼救:
这次没有出现胡阿姨。警察很快赶来抓住罪犯。而受伤严重的孩子,在19 日凌晨去世了。
小沈同学的父亲,是在深圳工作的日本人。如果员工子女在日本人学校上学,日企会专门提供一笔子女教育补贴。
6月份的苏州校车事件发生后,所有日本人学校要求,上下学路上必须有家长陪同。蛇口的这所学校也一样,妈妈们会早早地坐在附近的星巴克里,就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接到孩子。
学校也要求孩子们,在路上尽量不要用日语交流。学校围墙的外侧:
漆上了簇新的论语语录。
但遗憾的是,种种防范之下,依旧没能阻止悲剧再一次发生。
这所日本人学校,位于深圳南山的招商街道,中国人很熟悉的另一个名字,是蛇口工业区。
1979年1月,国务院批准成立蛇口工业区。老干部袁庚靠着一张香港地图,硬是在一片不毛之地搞起了大基建。负责工程的交通部四航局车队, 用的都是日本进口的挖土机和翻斗车。第一批基建物资,都是香港招商局从日本运来的。
蛇口工业区被认为是深圳故事的源头,是中国经济特区的雏形。蛇口工业区太子路旁,在45年前就已经写进标语牌上了: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蛇口工业区作为全国第一个对外开放工业区,它意味着中国开始打开国门,正式对外开放。完全可以说,蛇口工业区的问世:
开启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春天。
蛇口工业区的建立,其实是袁庚对充分利用香港招商局的思考。当时,“姓社姓资"的争论风波未息,这完全是一次市场经济的探险。
也正是招商局的渊源,深圳南山区以其为名,有了招商街道。招商在这里开发了庞大的职工住宅区,桃花园。因为离日本人学校近,桃花园里也住着很多日本员工。
在20世纪80年代初,深圳决定大力发展电子工业。很快,20多家来料加工企业在深圳诞生了。它们的模式大多相似:
资金来自香港,技术来自日本。
1983年10月,日本的电机企业三洋,在深圳蛇口工业区设立了三洋电机 (蛇口)有限公司。这也是中国大陆第一家日本独资企业。
而深圳现在能拥有IT产业链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正是得益于日本电子制造产业的迁入。王石最早到深圳,也是靠着从日本进口收录机的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
进入中国第二年,三洋找到了华强公司,组成合资公司,引入日本最先进的生产线。
靠着这些先进的技术,华强公司迅速发展,把一大半的产品卖到了国外。
更重要的是,从华强公司开始,由点到面,深圳最重要的产业集群逐渐成型了。
仅仅用了7年时间,深圳的收录机生产企业,已经发展到近百家。而华强公司也成了如今的消费电子行业最强运营方。
之后,MP3、彩电、手机、电脑,一次次复制了收录机当初成功的路径。
1987年,日本的皇冠公司找到了深圳美芝公司,后者提供土地,组成了国内第一家镭射激光唱机厂。在当时,已经是中国金额最大的一笔的外商投资额。
皇冠公司是当时少见的高科技企业,直到衰败期,也仍有8万多员工的庞大规模。没落后,皇冠公司里的很多技术员,都成了深圳电子制造企业里的中流砥柱。
1989年,深圳的赛格集团也和日本株式会社日立制作所合资,成立了深圳赛格日立彩色显示器件有限公司。他们共同生产的等离子电视机,是狂飙里高启强同款,在当时被看作是身份的象征。
也是在这种龙头效应下,创维、TCL、康佳、长虹一批彩电国产企业迅速崛起。当时的深圳,极具经商号召力,吸引了无数日本企业在这里办工厂、拓市场。
光是为这些考察日企带团的深圳导游,就曾创下全国纪录。导游公司日赚 500万,而个人提成甚至达到了70万。
实际上,深圳蛇口这所日本人学校,正是在深投资的日本企业资助成立的。
学校背后有打印机的龙头企业,富士施乐、爱普生和兄弟工业,还有拉链龙头企业YKK吉田。他们都是90年代进入深圳的重要投资企业。
在2018年前后,深圳电子制造业在日本有了名气。日本人开始意识到,东京的秋叶原不再是世界第一电器街。深圳华强北的规模,是秋叶原的30倍。
日本经济界在当时也频繁考察深圳。日本权威经济杂志《周刊钻石》,甚至还做了一期深圳的专题。朝日电视台同时期也做了专题片,标题毫不掩饰赞美之意:
世界最先进的都市。
当时,甚至有不少日本企业家专门跑到深圳来融资上市。当中有日本自动售货机创新之父、有顶尖的能源行业领军人物,有日本新概念公寓的旗手,还有动漫界的新星。
正是对深圳这座城市的向往,直到现在,还有3600位日本人生活工作在这里。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片以开明立身的土地上,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招商街道的日本人学校,是2008年6月开办的。学校如今一共有270多名日本籍的小学生和初中生。
学校还有自己的校歌,是灌篮高手片尾曲歌手大黑摩季创作的。歌词里说,一群追梦人,聚集在蛇口的船灯周围:
相信我们可以互相理解。
在日本人学校南面不到800米,还有一所韩国人学校。除此之外,周边至少还分布着3所以上外籍人员子女就读的国际学校。
事情发生后,一些记者拍下了学校围墙下的案发现场。部分地砖能够明显看出发白,那是反复冲刷清洁后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