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婧婧 2024年11月18日
在美国,民主机制让铁锈带的居民得以表达、得以影响政策;在湖北沙市,失业工人没有途径让他们的呐喊成为政策的动力。(八十年代湖北沙市/作者提供)
湖北沙市,笔者的家乡,八十年代名噪一时,曾被誉为“江汉明珠”。这片轻纺业的繁荣地标,曾经工厂林立、机器轰鸣,工人们在厂区裡奔忙,生活因工业红利而充满希望。然而,九十年代的国企改革如寒潮般袭来,沙市的纺织业失去了市场保护,工厂倒闭、工人失业,城市的生机黯然退去。那些年裡,下岗工人的命运如同一座满是窟窿的破窑,被时代的寒风冷酷地抛弃。1999年黄宏的小品《打气儿》裡那句“我不下岗谁下岗”,更像是一次对工人阶级的二次羞辱——工人已经失去工作、生活艰难,却被要求“为国家想”。他们的声音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中,沙市也被无情地抛在了“春风”之外。
而在美国,铁锈带地区虽然面临同样的经济衰退,却没有像沙市一样被完全遗忘。J.D. Vance在《乡下人的悲歌》中为家乡发声,揭露铁锈带居民的艰难生活,他写道,“我想让人们知道那种对自己濒临放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以及为什么会有人放弃自己。”这句话是呐喊,是提醒。2016年,铁锈带的选民们将怒火转化为选票,用支持川普来表达他们对复甦的渴望。儘管川普的政策效果有限,但铁锈带的声音在体制中得到了回应。2024年,因对拜登政府的失望,铁锈带再次选择了川普,他们希望借此重拾对经济复甦的信任。
相比之下,沙市的下岗工人们从未拥有过这样的管道,他们的命运被掩盖在了“自我牺牲”的光环之下。没有言论空间、没有选举参与,老工业基地的居民被要求“无私奉献”,却没有人听到他们的痛苦。沙市的衰落不是偶然,而是体制的封闭导致了声音的消失,政策的忽视。那些下岗的工人不仅失去了生计,更失去了被倾听的权利。
沙市与铁锈带的命运何其相似,却又何其不同。在美国,民主机制让铁锈带的居民得以表达、得以影响政策;在沙市,下岗工人没有途径让他们的呐喊成为政策的动力。J.D. Vance让铁锈带觉醒,而沙市的故事,却始终被困在无声的角落。
美国人不会移民墨西哥,但是这种情况在中国出现了。中国东北也是中国有名的锈带。最近十几年来,大量东北人举家迁移到中国南方,比如海南三亚、云南西双版纳、广西北海等地,人口大量流失。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东北冬季太冷,南方比较暖和。
实际上,这个理由并不成立。世界上的发达国家大多位于冬季寒冷的高纬度地区,比如北欧、日本、韩国、加拿大的维度都要比中国东北更北。但是这些发达国家并未出现因为天气寒冷为由而人口大量流失的情况。
世界经济版图中“南北世界”“南北合作”“南北对话”,“北部世界”指的是发达国家,“南部世界”指的是发展中国家。中国东北人的南移在中国的意义,相当于世界上的北部国家人口大量涌入南部世界,也可以理解为美国人疯狂移民墨西哥,这种情况是根本不会出现的。中国东北在清末、民国时期都是工商业十分发达的地区,120年前哈尔滨建成第一条铁路,随后犹太人看中哈尔滨的绝佳地理位置,于是一百年前大量犹太人迁居哈尔滨,如今的哈尔滨中央大道主要是犹太人当年建筑的银行、商场、教堂、学校等欧式古典建筑。而最近几十年,东北却快速成为锈带,哈尔滨、长春、渖阳这些名都大会成为了“投资不过山海关”。
东北人的人口流动,形成了一种隐喻。他们宁愿离开哈尔滨、长春、渖阳这些曾经在政治、经济、文化上响噹噹的大城市,却头也不回的去了历史上籍籍无名的三亚、北海、西双版纳。
说明在中国,锈带的人民,唯一的自救方式,就是用脚投票,直接离开锈带。因为他们没有选票。而美国锈带的人民,可以通过用选票,在2016、2024改变美国大选结果,重新让美国人重新关注锈带。
但是,锈带的工业化再造对于人类而言是很难的。
无论是因为战争破坏、政策改变,还是因为人均收入增高导致制造业外流,一旦一个国家或地区成为锈带,在没有强大外力的作用下,就很难再度繁荣。
人类历史上,到目前为止仅仅出现过两次工业化再造,且都是在美国的帮助之下实现的。一次是二战之后的欧洲,因为马歇尔计画,把二战中一片废墟的欧洲,快速实现了工业化再造。另外一次是韩战之后的日本,为了应对朝鲜半岛的战事,美国帮日本实现了工业化再造。
未来四年,美国的锈带或许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三次工业化再造。
川普的“让美国重新伟大”的美国优先、制造业回归美国本土、关税等政策,以及写出《乡下人的悲歌》的万斯的助力,都为美国锈带在未来四年重新工业化打下坚实基础。再加上人工智慧、人形机器人的快速发展为此提供了历史性契机,未来的工业不像二战时期需要那么多人口,所以美国锈带大概率(很大机率)在未来四年,能够上演人类历史上第三次“再工业化”奇迹。
※作者居纽约,目前是资料分析师和独立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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